【长夜将尽】（1-39）

她边站定静翎对于他的接近并无任何应只是兀自回继续看着碧绿的湖心

靖寰早就习惯了这些年来靖翎对自己冷淡的态度毕竟自己是那个让她失去家国的元凶

「方才见你和太傅于此叙旧了？」靖寰自顾自地开问也不等靖翎回应他便继续说道：「太傅已经向朕请辞夏后便要告老还乡这怕是羽你与太傅最后一次见面了」

靖翎听了微微瞥了边的靖寰一眼没有接话靖寰也不恼只是恍若自语般地继续说道：「长年守在边关的将军魏笙年事也高近北境外族频是有点了朕打算调肃军协防边境羽与鹿原或将分别数月亦或数年」

靖翎听至此终于开了：「谢过陛靖翎求之不得」靖寰见她语里充满了嘲讽之意不苦笑叹了的道：「鹿原鹿原这个痴还是什么都没说」

靖翎挑了眉不甚明白的看向靖寰问道：「陛所言何意？」靖寰摇了摇淡淡的说：「鹿原不说朕也不便多言」靖聆听着蹙了眉但也无意多问靖寰见他冷漠以对忍不住说道：「羽朕知道你一直怨朕也怨鹿原但朕未曾为当初的决定后悔过想来鹿原也是一样你只得自己想开别总拘泥在过往之中」

听靖寰这么说靖翎的怒意瞬时被点燃她咬着牙恨恨地说：「陛说的轻易但陛不是靖翎又如何能知靖翎心中的苦？」被靖翎这么一问靖寰也知自己确实无法完全理解这叁年来靖翎的境无奈的一笑他叹道：「也是朕的确无法知晓但朕与鹿原之心靖翎去一趟城看看百姓便能明白」

说罢靖寰步出亭外率着随侍的众浩浩荡荡的离去



八、骤变之



回肃王府的路靖翎和鹿原两似是各有心事并坐无言

直到马车驶近肃王府正门鹿原才打破了车内的沉默「陛有旨我明就要前往北境我不在府内的这段期间你可自由出惟须有侍和护卫随行」

靖翎侧瞥了鹿原一眼她有些奇怪鹿原居然放宽了她的行动自由在肃王府的这叁年鹿原也不是没有远行过但这倒是他第一次准许靖翎自由出府邸

虽不想追究柢靖翎还开了：「莫不是太傅或陛跟你说了些什么？」鹿原回瞅了她一眼没有应话只是在车停时起了率先出了车帐然后对靖翎伸出了手靖翎知自己是问不出答案也不纠结将纤白的手伸了出去让鹿原扶着了车

迎着靖翎了车鹿原招来候在一边的侍把靖翎的手转托给对方接着看向靖翎淡淡地说道：「你还微恙早点歇息」语毕便转带着一众卫兵往校场的方向走去

靖翎在侍的服侍回了自己的屋里确实是难卸了繁复的首饰洗去脂粉她让侍免了晚膳只是服了些消炎的汤后便早早

许是在赏荷宴和萧太傅谈及了靖寰的弒君篡位她潜藏在意识里的记忆于梦后汹涌而至

一切都发生在叁年前的一个夏翎羽殿外蝉鸣阵阵十七岁的靖翎正因暑温（注一）而病着子微恙更感蝉鸣扰她熬着直到丑时（注二）才昏沉的去但尚未熟便听间远传来嘈杂声靖翎有些不悦出声喊守的侍却无应声只得自己了也不顾穿鞋赤着脚摇摇晃晃的黑走到自己房门边才推门就听见屋外传来老嬷嬷压着音量急切的声音：「殿莫出门找地方藏！」

靖翎脑袋中的昏沉瞬间扫空她听出老嬷嬷声音里的张还想追问门外就传来数声尖鲜红瞬间染在窗纸随后是盛的脚步声接着是金属碰撞声隔着窗纸还隐约看见了两刃相磨出的火靖翎吓得缩回了还放在门的手退了好几步

不久后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终结了屋外的纷通明的火光也在此时照了满窗影靖翎终是忍不住心里的慌走向前堆开了房门

门一开启包围翎羽殿的火把烧的灼眼靖翎伸手挡了光须臾才适应了光线的变化但也是那个瞬间目的景象让她僵在了原地

穿着被染得殷红的铁甲手执长剑的鹿原就在她房门前他的右脚边是平伺候靖翎的老嬷嬷、侍和内倌已然首异的尸而他的左脚边则是倒在泊中还穿着黄袍的靖翎的父王靖能在父王那显然已无息的尸骸边站着的是同样披战甲的靖寰

靖翎猛地睁开了眼冷汗布在额夏无风的里她依然觉得阵阵发寒喘着坐起那晚的记忆太过鲜明肃王府的夏也是蝉鸣唧唧让她瞬间分不清在何今夕何夕抬起看向没有满绣冬的帐顶靖翎解嘲似的一笑

意被梦境给扰得全然消退所幸起燃了灯盏屋外守的侍见屋内骤明忙推门内靖翎的问：「几更了？」

注一：暑温是夏季感暑病邪引起的急外感病

注二：丑时为二十四时制的01:00至03:00



九、北境蛮敌



「五更（注一）了」侍回着话来到了靖翎边「要用早膳吗？」

靖翎摇了摇望着被侍打开的门屋外光渐明但还罩着层薄雾今定是个暑

「替我拿件披风」说着靖翎起走到铜镜前简单的打理了自己然后让侍服侍着披披风便出门往校场走去

校场整装的兵士见到款款走来的靖翎无不惊异他们王爷至今没有妾却藏了个只有面圣时才会相偕出府的主其间关系无不使浮想联翩而这主在府内也是居简出众都是一次见她独自造访校场

靖翎也不在意这些的目光就这么径直的往校场边的白营帐走去她在远时便已从开的帐门中瞧见鹿原的影

听见帐外异样的嘈杂鹿原抬起放了手中的地形图册起走到帐边正好迎了来到帐外的靖翎他眼里有一丝惊奇转瞬即逝「怎么起的这么早？」他说着抬起手替靖翎拨开垂在眼前的发丝同时轻巧的过了靖翎额间的肌肤感到已无昨的微便收回了手

靖翎知道他有意无意的在试探自己的状况也没有多想毕竟这叁年来总是这样待她伤了她之后又会这般假意的关心这不过是对方玩自己的手段

今的她无意计较也没有针对这点发难的心她径自了帐内垂首看着摊在桌的北境地势图片刻才抬起看向鹿原

「昨听闻努伸联合周边的几个部落才让战事变得凶险？」靖翎虽不问政事但对于边域战却有些在意其是国境相接的努伸

努伸长年扰北境每每议和每每叛历代帝王都不堪其扰对于如何巩固北境绞尽了脑而努伸的势在靖能在位的末期到达了鼎盛先是并吞了数个国又与西北的罗阑结了盟军强屡战屡胜得靖能多次退让答应了不少屈辱的要求

在靖寰篡位前不久努伸的单于陀乙以睦为名率了北域数国的首领和使者来访在靖能苦心准备的接风宴陀乙宛若众国之主席间高谈阔论诸国睦之道丝毫不把靖能放在眼里

陀乙也不只是在宴会言语羞辱靖能席间他一直用他那双细长的眼睛猥琐的看着靖能的眷们那模样看得靖翎一阵恶心强自镇定的留在座位直到那笑着对她父王说出「你的都很漂亮其是你的主让她们都跟了孤孤可保你江山不改」时再也承不了愤然的起离席还未走出宴客的贤光殿就听见陀乙调笑的声音说着「有脾是匹马我可得好好一」

注一：「更」这个计时单位把晚七点至隔早五点平均分为五更五更便是二十四时制的03:00至05:00



十、百思不解



「不错陛登基以来侧重北境边防实已消减努伸势未曾想努伸竟能说动寒麓和帑岘出兵的确使战胶着」鹿原说着走到她边眉心微拧看着地势图脸郁然

「胜算不？」靖翎见他少见的露了忧不追问鹿原侧看她片刻才淡淡的说：「胜算是有的只是要用兵士的命换且除患务尽否则遭罪的还是北境叁城的百姓」

靖翎听他说起百姓脑里瞬间忆起萧年和靖寰昨所言不一怔

这叁年来她时不时会想为何鹿原会不惜杀父也要助靖寰夺位难道真是同萧年一样是为了百姓？

在肃王府的这叁年靖翎感觉鹿原是有意的不让她知道外界的局势平伺候她的仆役侍不说连不意撞见的驻扎在府内的卫军也都不曾在肃王府地界内说起半分

只有每年寥寥数次为了面圣才略有机会得知一二但如昨不论都在讨论北境战事的况还是这叁年来一次想来靖寰或许真的治理有方着于边防一说亦是不假

可即便靖寰真能成为胜过父皇的明君她还是想不明白靖寰的君位是否值得鹿原以杀父来换

对于叁年前的那场叛变她还有太多的不解最让她介怀的是为什么他们留了自己一命明明那晚他们连长年缠绵病榻的四弟和尚在襁褓的五弟都杀了何以让她一独活？

是因为她是无抗的子能这样糟践好来报复父皇的非贤之罪吗？

想着靖翎的脸逐渐发白她疼的厉害连子都微微地颤抖了起来鹿原见她形摇晃伸手扶却被靖翎躲了开来

撑着越发沉重的子靖翎对着鹿原起了个任谁看来都尽是凄楚的笑缓慢又地说：「为了百姓还望王爷说到做到除患务尽」

话尽靖翎兜拢了披风就这么也不回的踩着凌的步伐离去突然袭来的不适让她没有馀分心自然没看见被她留在背后的鹿原眼里有着一言难尽的忧郁



十一、幸不辱命



那之后靖翎病了几也不知是的伤所致还是心里郁愤而起只知能好好时已是七之后

估计肃军应该抵达北境靖翎心里五杂陈在院里待了一午最终她还是唤来侍替自己整装

少了鹿原的黑帐马车格外空荡她在车里看着车窗外闹的市街突然有些明白之前萧年的意思

马车驶离闹市了清的竹林末了停在依山而建的云隐寺前

在侍的陪同她寺礼佛即便与鹿原有龃龉但百姓为重她是真心希望西境的战能悉数平息百姓能维持现在安稳的生活

暮时分她才踏归途之后的数她踏遍了城郊佛寺直到捷报传回了京城

靖翎无异是欣喜的在出门礼佛前听到这个好消息她的神都松泛了许多不过整来虽有捷报却无鹿原的消息还是让靖翎不自觉的烦躁

是她久久不能于是久违的让侍燃了安神香才终于在亮前隐隐地有了意

闭着眼她才觉得神识逐渐离便被屋外骤然响起的急切脚步声给惊醒刚坐起想查看须臾间房门就被推开

鹿原踩着月走了来里的微光虽然朦胧了一切但还是足够靖翎看清他脸和残留的盔甲兵器留的沟壑在月光的辉映显得格外的不难想象这一仗的艰难

才想着自己该说些什么鹿原就已经走到榻前他走得象是着急着不透他心思的靖翎僵着背脊随着鹿原靠近仰起了

却是一到她跟前便单膝跪朝她抬起了手将一个布包双手奉「殿臣幸不辱命患已尽除」

布包松了开来里露出了一个发蓬面容浮肿的首但靖翎一眼就认出这个颅的主是努伸单于陀乙

她有些想不明白为何鹿原要将敌国首领的首级带给自己一个抬眼便对鹿原的眼那眼里的绪莫名的眼熟像极了两初遇的那鹿原替她取缠在树的纸鸢时的样子她不一楞

杂沓的脚步声和火光在这个瞬间聚到了屋外隐约有唤着「王爷」靖翎一回神便看见鹿原将那颅在她脚边轻轻摆手撑着膝缓缓起站直时面已经收敛了无绪

看着鹿原走向屋外等候的成群将士里靖翎这才低往地看去哪狰狞的颅让她直恶心刚想唤侍来清理眼角馀光便瞥见鹿原方才膝盖着地的位置有一滩的迹



十二、置于度外



从京城到北境最外一关的青玄关马行军最也要七捷报传回京城靠的是沿途各驿站的马接将路途缩短至二馀鹿原回京的速度只比捷报晚了半多明显是将自置于度外

靖翎想不透鹿原如此着急地回来难道就只为了自己在他行前说的一句话？

看着边的狼藉被清理净靖翎内心的困惑却没有随着一扫而去即便窗外已经明盘旋在她心的疑问仍像一片阴云挥之不去

她终是起净面打理好自己后便步出屋外虽然靖翎在肃王府待了叁年但除了自己的院落外也就只曾路过往正门路的校场现想找鹿原她没有绪只能先往校场走去

校场十分安静明明前几她外出礼佛都还能看见留守的卫兵在行练现在却空无一如此空荡的景象让她觉得不安

就在靖翎盘算着接来该往何找去时校场边的房舍里走出了一个端着汤的童子靖翎认得他那是长驻府内的江伦的徒弟德子他给自己送过几次于是靖翎便开喊停了德子的脚步

德子听见有喊自己便停了来转朝声音来看去他认得喊自己的是住在偏院的那位师傅叮嘱过他那位是王爷的贵客不能得罪的想到这里德子端着托盘的手不由得捏一双圆眼也睁的老靖翎看出对方的张也不在意顾自地问：「知道王爷在哪吗？」

德子老实的点举了举手中盛了碗的托盘：「的正要去王爷屋里送」

靖聆听了微微颔首向德子说：「那就带路吧」德子有些犹豫但靖翎看他的眼神带着让慑服的强势他不自主地顺从了就这么领着靖翎穿过整个校场往王府另一侧走去

德子的目的地是王府的主院那是靖翎从未到过的地方和她居住的院落相比肃王府主的院落是单调乏的庭园里没有造景更无草只有棵巨的老松矗立在园中泥地虽然松叶常青却有种说不出的萧索寂寞

德子迈着短在靖翎跟前走的急很便通过了庭园来到王府的主屋前或许是靖翎对于陌生环境的观察太过明显德子忍不住声的给她介绍：「这门去是王爷会客的前厅东侧是书斋王爷不去校场时似乎都在那西侧则是王爷的寝房」

说罢德子便引她往寝房走去才到门前便有推门出来靖翎认出是江伦和王府的老管事章泽

见靖翎在屋外两都是一楞讶异居然能在主院碰到靖翎章泽到底是管事最先应过来朝着靖翎躬行了礼江伦见状也赶作揖靖翎并不介意他们瞬时的失态只是走前朝着江伦问：「王爷如何？」

「王爷没有碍除了右肩的创较稍稍伤了筋骨其馀都算是浅伤没有影响到脏腑不过王爷没有及时理伤便连回京创起了炎症现正发着有些昏沉」

靖聆听完侧过看向后德子手里的汤又再向着江伦问道：「这是王爷现在要服的？」江伦连忙称是靖翎便回从托盘端起了碗径自推门鹿原的寝房留门前叁面面相觑



十三、不会还手



鹿原的寝房内除了榻、面盆架和桌椅以外再无他物整个空间冷清清的这让靖翎一便看见了躺着的鹿原对门板推开时的声响没有应似乎是真的昏沉靖翎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慢慢地靠近榻边

从少年时相识至今这约是鹿原在靖翎印象里最虚弱的时候了与清晨时提着势汹汹的到自己房内的样子相比躺在榻双目闭的鹿原显得单薄而苍白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叁年来自己苦寻的破绽如今就这么简单的裎于前只要拿的簪子从那毫无遮掩的颈项去这一切就能有个了断

靖翎就这么看着许久终是没有动手吸了她坐在了沿视线从鹿原的脸移回到手中的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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