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赤脚】第十一章 上香

作者：朗卿
2022/12/25

　第十一章 香

　　　　　　　　　　　　　　　　　1

　　巧一听说腊月二十八要香动得眉都描歪了

　　「哎！这样一来他就是咱家了」巧喜到：「可他没名没姓的就算是
门婿也得有个法呀总不能还他赤脚吧听着多没面呀」

　　「咯咯瞅他那憨样山猪不了细糠能冯家可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
了」一旁服侍的丫鬟打趣到

　　「啧没没的再怎么说也是姑老爷以后可得放尊重点」巧
不到：「不是说正月十六结婚吗？这都几了咋还没给俺送嫁首饰呀你
说俺是不是得空打个耳俺留给俺一对嵌红宝石的鸳鸯耳坠说是等
俺出嫁就给俺戴可派哩」巧瞅着镜子一会捂一捂后脑一会盘一
盘发最后不满意脆把刚画好的妆都卸了又重拿起雀翎眉笔和团粉扑子
对着自己本就巧生香的美丽脸庞画了又画

　　「那那子可是机灵着语都能整两句谁知道他后又能整啥幺蛾子
出来？」巧一面自喜一面憧憬着未来的子

　　不过那可奇怪着奶奶和赤脚先后满的被褥几乎都透了还
泛着不知什么怪奇怪的那奶奶了赤脚一现在咂起来怎么
想怎么不对可换个角度祖孙偷又实在太过荒唐况且奶奶自生来
便地位高贵又怎能看得钻山翻岭的郎中？

　　哎越想越巧盯着镜子里略不对称的眼影赌似的又吩咐丫鬟打盆
清来

　　无事短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七冯善保怕和旧不住和赤脚
做事便特意把赤脚安排到自己房里本想着让赤脚提点提点自己的三个
可杏香秀琢挨个房看着赤脚的丑东西就眼晕用裹用手
撸又都不过瘾赤脚索严守关养蓄锐冯善保原想着给赤脚补虫
草鹿茸四叶参一脑地堆到赤脚面前赤脚也只是苦笑那名贵补品好是
好可用不好相冲倒容易闹出事加自己本就是赤脚医生凭着自
己调制的丸膏倒能补得更好便也不用那些山珍海奇兀自端着皮袋
里的酒葫芦一会一地自斟自饮

　　腊月二十八这冯府都起了个早合府侍候起居饭食备得服
车马准备停当也才亮冯府套了好几辆马车三三两两的仆从坐着骡子
拉的板车踹手缩脖地跟在后这次到冯家家祠里香冯老特意带
云香子俩不过是坐在前的马车里巧伶俐察言观更是灵透
看来今是要给自己的两个外认祖归宗巧见识过认祖归宗的排场这么
的阵仗云香也只能是陪衬巧眼看着赤脚了前的马车看来
让赤脚家门才是今的重

　　一旦赤脚了家门自己和赤脚的婚事就是八字画一捺如此便可行
之实从此就是真正的两子婚礼嘛也就是走个过场请朋好友顿饭
堵住家的闲言碎语家伙都有默契便也认了两子也就是了

　　可赤脚的家伙实在太自己又还是个混沌没开的子想到这巧的
内心一阵动一阵暗怕

　　冯家的马车坚固平稳冯家香时注重排场又特意用两匹马拉车车轱辘
轧过石轻轻地颠簸巧的心也随着一时一忽悠带着十二万分的期待
的心都跟着不老实好像只要颠簸稍微重一便会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冯家家庙离冯家府宅不过二十里车轱辘着转两圈半晌也就到了巧
了车望着灰蒙蒙的心里却无比畅络

　　「老爷到了」

　　冯善保兀自车望着冯家祠堂的新瓦亮柱心中满是不能同外言说的悲
喜

　　冯家从前也只是富之家冯善保父那一辈里出了个有能耐的军阀哥几
个都沾了光加冯家做买卖本就厉害几个兄弟也都发达起来陆续出国或搬
去北平海留冯善保这一支守着关东的祖宅家庙这几年冯善保
的军阀爷于战阵几个叔伯兄弟也漂泊江湖偶尔回来几个陌生面孔手
往往还捧着刻有熟悉名字的排位祠堂里渐宽敞冷清香炉后却慢慢变得拥挤
脉陆续消散如风中飘零到了冯善保这或许就是冯家的最后一脉了

　　不过冯家诸兄弟叔侄都算团结冯家诸脉的家产无一夺去每当一位冯
家意识到限将至又后继无便联系离得近的继承家业一来二去落
叶归家财又回到关东最终都归了冯善保冯善保背偌家业打理
倒有增无减心神却因此损耗过度压越便越沉酒才过而立便产不出
活虽然能举能泄出来的东西却稀寡得如同眼见着到此便要绝后了

　　多亏赤脚的帮助冯家才枯木发芽冯家先有知必然也不会怪罪什
么招赘借种虽是不传之密却在当时广泛盛行若是赤脚也能被冯家接纳
便也不算是外胎种冯家老太爷也早已离世想必也不会介意亡寻生子

　　是非恨荣华闹早已成了过往云烟每念之空余神伤遗恨冯善保
暗暗叹了便吩咐贴厮端着谒帖见宗伯

　　厮去约莫有半刻钟的时间便捧着谒帖朗声喊到：「伯奶奶回事！请老
爷带着准还有老新贵见！」

　　冯善保喜形于长一本以为赤脚和老的事太过荒唐宗伯不
会同意没想到竟得宗伯破例召祠堂看来冯家故凋零四散往常不可能
的事如今也有了商量冯善保走在前接着是杏香秀琢三个
云香本礼也该列可一来二只是怀了冯善保的孩子连外宅都算不
没有名分；二来要侍候行动不便的冯老便稍后些巧神利三步一
蹦地跟在后云香脸看不出悲喜只是颔首低眉一步劈成三步地跟在
巧后平里活泼不拘束的姑此刻倒提醒起巧注意礼数来

　　「诶奶奶和赤脚？」自刚一便不见二巧不由得牵挂起来

　　「老和贵还有别的事要准备俺们先走吧」云规规矩矩地
悄声到

　　「嗨你俩以后就是俺了就别再管俺了云香一起走吧」
巧笑逐颜开颇有些正室嫡的派拉起云香的手笑呵呵地往香堂里
走去

　　冯家家庙三三出端的派一里是家庙内的杂役园工居住之举行祭
祀仪式时也要在一就预先准备了二便是冯家宗暂住的房间和宗伯的别
院远来的冯家子弟一打不了来回或者要行几几的礼都要在此居
住三里才是冯家供奉先祖僧道开坛作法的被唤作「祠堂」的庄严去

　　三的院门前摆着一对石狮子红漆门一副黑底金漆的对联横列两边
联曰：「慎行守家富贵门第千古在」联曰：「书理传世福善家百世
芳」有一方匾额曰：「继先肇来」两边厢立着「肃静」牌一众家祠
内的仆役分列两边神严肃得跟衙门似的巧活泼实在不喜欢这
样严肃压抑的氛云香更是第一次祠堂只是低着目不斜视呆若木
地只知道往前走

　　巧费地迈过祠堂前的高门坎绕过祠堂门前一副刻画着庄严祭典的影壁
墙了台阶迎面便是一条石砖铺就的道道两边分列着石雕的立灯笼四
周是漆柱黑瓦的回廊一铜铸香炉摆在院子正当间左右地绕过香炉才是
供奉先祖族议事的祠堂厅巧自太爷爷的爷爷开始到故去叔伯兄弟为
止的排位从至肃穆地排开光是供奉先祖排位的供台就有半个屋子那么高
冯家可考据名字的祖灵位高高在祠堂外本看不见

　　祠堂的供桌摆满了香宝烛和各祭品两边近侧是太师椅坐在太师椅
的有两鬓生华的老也有着素正襟危坐的少甚至还有刚换
布脚都够不到地的孩子自然也有冯善保坐在左手二位竟是唯一一个壮年

　　太师椅的都是族里现存几支的家里辈分最高的丁或其遗孀再靠后就
是供辈分稍低的族坐着的椅子条凳绕过正堂内堂里供奉着冯家太祖也就
是灵位最高者的偶像太祖画像摆在偶像后的墙一起被供奉在供桌这里
是整个祠堂最神圣最肃穆的所在只有族商议重事宜族被削籍或外姓
过继冯家时才能由宗伯或者宗伯乃至辈分最高的伯父或者伯领
行礼祭

　　巧门见平里和蔼可的父也正襟危坐端庄秀美的和两位风
万种的也都收敛神祠堂里黑压压地挤满了老少一个个都似泥塑木
雕一般闭不言便不自觉地整理神仪容敛声屏地坐在杏香后三
个没香也有淡淡的香巧望着三位美俏丽成熟的背影心中便
同别的青少一样生出几分神往与羡慕

　　不知赤脚有没有对这三个自己看着都心里喜欢的动过心成了以后
自己能拴住赤脚吗？自己想变成三位的样子又需要多少岁月的雕饰和妆容
的描绘？

　　巧正兀自思量祠堂外便来一位年岁在四十五岁的老美云
香尚没有名分只能在祠堂外低候着隐隐闻到一麝香飘过也不自觉偷眼
往祠堂里观瞧

　　祠堂里的众见那熟门便都起待到落座祠堂里的众方才坐


　　熟的打扮比遇到赤脚之前的冯老还要古板肃穆蓝绒的长袄
缀着狐皮狐裘的黑长披风坐时就好像一古旧的钟熟盘着只一
木簪子凤眼琼鼻瓜子脸两片丰好像涂抹了油脂般泛着健康的光泽巧六
岁来香时便见过这位端庄古板的老美这么些年过去她的容貌质还和当
初一样只是发略多了几银丝眼角的鱼尾纹更重了些

　　概好看的多老都好看年轻时一个好看法老了又是另一个好看法
巧盯着坐在正坐的老美心里竟莫名其妙地想着赤脚会不会对这个老美
有好感或许是巧窦初开的少心怀暗妒或许是熟老犹俏就算是盯
着这样一个古板严肃的老巧也不免心中隐隐地升起一敌意

　　正坐的老美似乎感觉到了巧隐隐带着醋意的眼光形不晃只是从眼
角稍向巧的方向出一个冷峭的眼神巧便像斗输了阵的蝈蝈似的泄了
勉强堆起一个狡黠谄媚的微笑俏悄声到：「宗祖」

　　那老美仿佛没听见兀自白了巧一眼后便目视前方老美凤眼空灵手
捻念珠香烧过半香灰啪嗒啪嗒地往落老美却像了定似的一语不发
端着好的架子似乎是在等冯善保主动开

　　「宗伯俺家啥况俺腊月初八写了信递到族里今来的目的谒
帖已经写的分明总共三件事您看祖宗和家老这边」冯善保起靠
在切近不动声地往老美黑袍了一张纸条老美拿起谒帖把那张纸
条暗暗在谒帖中又从怀里掏出镶金边单框眼镜一阵端详

　　「嗯」老美默然点到：「谒帖所述我已致知晓了只不过究竟
如何还要呈给族兄族侄们你家有什么苦衷家细看看也都能帮衬没有
什么不好说的」

　　老美的声音清脆里带着强装苍老的刻意唤一位厮又对着那谒
帖中的纸条撕了一条便把那着纸条的谒帖放厮手里的托盘供诸位坐在
太师椅的老少爷们看阅托盘在诸支家主中传阅一圈又回到老美跟前原
本肃穆静默的香堂变得焦躁起来太师椅的家主彼此接耳一番有的点
有的摇坐在的辈却是因为耐不住肃穆寂寞兀自窸窸窣窣地拉起家常
来

　　巧边坐着个牙都掉没了的老巧应该管他堂哥老堂哥见巧
一会喜一会忧便凑到巧边打听到：「你今咋了？一会喜一会忧的」

　　「哪那么多事你」巧嗔地一笑掏出一颗糖来递给老堂哥：「呶
你要的西洋糖我说你少点糖吧呆会你嫂子看见了又该骂你了」

　　「呵呵呵能甜一会是一会她还能打俺板是咋的？巧你这
样莫非是你爹又说你还是你奶奶又你了？」

　　「没的事俺爹俺奶奶都宠着俺的俺的脾多半也是让他俩惯的
哎俺这样是俺爹要和宗祖说俺的事理」巧把赤脚和她的
事连同她猜想的今来的目的十分翔实肯定地同老堂哥讲了一遍

　　「~ 」老堂哥眯起老而有神的眼睛和蔼甜蜜地笑了

　　「看来俺们家巧也到了娶汉子生孩子的年岁了你侄泉有知
也会祝贺你呀」

　　「啥？俺堂奶奶要嫁了？」老堂哥后窜出来个六七岁的怪孩子咋咋
呼呼地到

　　「去没没的」老堂哥举起拐棍作势要打

　　「宗太太奶奶俺爷爷要打俺哩！」孩子扯着嗓子稚声高得满堂忍俊
不

　　「消停坐着他要打你俺打他哩」老美不不慢地说着目光仍远远地
往外看着

　　　　　　　　　　　　　　　　　2

　　「眼冯家骨凋零丁稀少过继哪个另一家也都心疼眼一家最
多就一个娃倒也确实没有过继的余地这个这个郎中过继到善
保家于理也算是冯家继子生孩子的也是冯家家内后也跟冯家姓
善保和郎中有约在先能保住冯家家财也不算鸠鹊巢至于家财本
除了善保哪一支也接不起这么的家业善保一支的后继是谁我看善保
和弟自有主张我们虽然是宗可毕竟分家过家家有本经我们也就不要
管善保家的家事了吧」

　　冯善保垂首的老者抿了茶悠然捋起白胡须

　　「况且善保叔也不是没给俺们让利里外的手碰不到脚善保叔也时常
接济只要后继能像善保叔这么仁义俺也同意」

　　冯善保垂首的少看了看首的老者附和着点了点

　　「你个太爷家的老懂个甚？发长见识短的东西没给冯家生一半
的骡子也不害臊俺看是冯善保私里又喂给你些许草料你才这么傍着他的
吧」

　　坐在对面太师椅后的椅子的放厥词却让坐在太师椅的老者制住
了

　　「混账东西怎么跟你二婶子说话！」老者眼中狡黠一闪：「不过善保
如此信任外怕确实是不妥万一他家财散尽殃及我等」

　　「俺冯善保选的至不济也不会把家里的产业让外养的汉子骗了去
得离子散家破亡吧」冯善保盯着方才出言不逊的冷面如霜到：
「要是嫌俺给你家把绸缎庄赎回来每年挣多少钱都给了你家这么做多余俺索
再把它卖掉一次把钱结了就是不过嘛这绸缎庄能买几个钱契约在我」

　　「你」刚想发作看着不动声坐在主坐的老美焰登时矮
没了：「正正是俺得了教训才这么说的」

　　「你瞎了眼关俺们家啥事？赤脚俺们家要定了！」巧动地到

　　「诶~ 」冯善保角弯柔声制止到：「左右不是怕家财外泄那从今
起你们是你们的俺回去割好再谈宗伯如何？」

　　老美藏在斗篷的手攥了方才撕掉的纸条一面仍不动声
似乎已是默许

　　「那诸位宗伯族兄等俺再定个子割完产业后再谈诸位放心俺一
分一厘都不多」冯善保起理了理的黑锦长袍鹤立群地淡然说到

　　「哎善保叔你等等！他们家不同意俺家可是同意了的」

　　「善保没必要这样吧」

　　「是呀善保爷爷谈不拢慢慢谈各退一步成不？」

　　

　　冯家族无论是坐太师椅的还是做椅子条凳的一发地慌了神老堂哥里
含着糖球不敢说话只能着孙子呜呜地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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