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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4-13
还心那会在这礼庄芦苇坑正念初中往学校得步行十来里——就这
也不忘练功早不行就晚偷偷练毯子功没条件就单吊嗓子」姥爷开始老
生常谈连嗓音都清亮了许多：「那可是非常时期团里演员都没几个坚持练
的你姥姥不让学嘿我就偷偷教」
说着他笑出声来我也陪着咧了咧
不懂为什么对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怎么也厌烦不起来
「结果回了城老二考学一拍飞了倒老」姥爷
扭瞥我一眼哆嗦着却戛然而止清了两嗓子他才又叹：「你
就是太聪明」
「聪明不好」我捡起一片梧桐叶子笑得呵呵呵的养猪场门开
猛然传出一阵咚咚巨响一时间林子里鸟雀纷飞父停了车就没院子直
接奔这喂猪来了我扫了两眼终究是只闻其声
「聪明当然好可这一聪明选择机会就多风险肯定也就高了」姥
爷沿着菜垄踱了几步又转过来：「你说这生活生活啥时候能活个明白？
有句老话咋说的子无才便是德太聪明遭罪！」
姥爷这话我自然不敢苟同但也不至于跟他老展开战所以我依旧点
如捣蒜
「这几年也多亏了郑他这副团长可没白忙前跑后顶了不少事嘞
昨个还打电话来要我训训你文化局给拉赞助她倒好还不要唉——凤
兰就是弯不那这点是遗传你姥爷打就这样改不掉喽」姥
爷的笑声朗得如同万里晴空这里离电站更近那青山峦几乎触手可及
其实也不是青确切说更像踩扁一只幼蚕时挤出的那种灰不拉及的东西
「午这菜得再浇一茬」好不容易姥爷止了笑他把凉帽递给我弯
刨了刨脚的黄土：「瞅瞅地太这以前肥方圆几里都是芦苇丛
边尽是些林子鱼兔猪狼啥都有姥爷在这种
了几季米棒子得长这么长」他老家太夸张那哪是米棒分明是棒球
棍嘛
「那会啥都得自己来盖房、修渠、整地——知青们到得早队部仓库
的老瓦房让他们了去咱们得自己和泥巴建土坯房劳动之余就是政治学习
排样板戏有时候真是太累连样板戏都时断时续这地里劳动吧你还
得瞅着点脚——知青们年轻玩心重老在林子里埋些土雷整砰砰响的
不过要是运好也真能炸点东西出来哈哈有次就扫了只狼十来个围着
是用扁担给它戳了可咱们不知道咱们只听吆喝只见队部土场
架了锅香的啥玩意咱们哪知道？」姥爷说着喜笑颜开脸都红扑
扑的：「晚郑他们端来一碗说是孝敬师傅那还客啥郑年
方二十团里也就他跟知青们走得近实话说也好除了有点、有点腥
俩孩得那一个香好啦说说吧啥这打哪来的？狼！嘿
这狼油治烧伤咱知道狼能不能——谁说的准？你姥姥当时就呕了起来我
肚子里也涨得慌一时半会连话也说不利索了你舅哇哇哭还是你
争说好郑她问那还不你抹抹为啥不这妮
子直接跟着郑他们跑知青院里去喽」
狼的故事老早就讲过彼时还住在二中老家属院——那一眼望不到
的晾绳冬里逮个晴五颜六的棉被此起彼伏、连绵不绝老给
一种行军打仗的错觉而一到夏必然隔三岔五地停电（直到九五年电站正
式运行用电张的状况才得到缓解）毫无办法伙只能凳子、凉席
把团团燥和苦闷一脑挂到晾绳去
羞愧地说打我喜欢粘着只要玩累了一臭汗也要往她贴
于是在臂弯里在把璀璨星空生生切开的晾绳我听了一个又一个故事
狼是最经典的一个从里出来一切都绘声绘以至于相当长的一
段时间内我老把知青猎狼和武松打虎混为一谈有些东西注定永生难忘吧比如
颚不断跳跃着的青脉络比如通过淌我耳朵里的共振——它使那
个温婉的声音嗡嗡作响使我不得不抬盯着那修长莹白的脖颈俨然忘却周
遭中无孔不的抱怨
「喂完了？」姥爷猛然从我手里拽过凉帽转挥了挥手
我这才发现父打养猪场方向走了过来光欢地舞蹈使这个着白衬
衫喂猪的尽显一种中年特有的疲态
「唠啥？」父皱着眉满脸堆笑连咳两声后他才把烟弹到了
侧的麦田里麦芒刚露个着一汪青涩的火风拂过时它们就摇摆尾
让看了急「走吧还不回去？」
「别给点喽」
「哪能？」父挠挠背长「老猪还是站不起来」
「还那？都了？」
「哪顿也没落」父笑了笑又拍拍我：「啥时候走？」
「看看呗六号七号都行」我是真拿不准
「年限也够了」姥爷叹突然咦了一声角也跟着扬了扬：「以前
咱家和平最高现在林林都超你半了」
「那可不」父看看我又转向姥爷两手着衬奇迹般隆起的肚皮：
「俺俩都是飞窜只是这子竖着长咱是横着长」
父的笑白的眼角的褶子也变得锃亮像是用矬子打磨了一太
瞬间明亮了些许
我把汗想说点什么却怎么也张不开好在这时手机响了有一刹那
我以为是陈瑶结果是她说：「晃到啥时候戚们都来了让你姥爷
点回来」
于是我们就往回走的塘子金光闪闪宛若盛着烈焰的玻璃器皿
这里本来有四个鱼塘父又挖了仨拢共六七亩五个垂钓塘两个养殖
塘都是普通淡鱼外加些老鳖、黄鳝、泥鳅前两年也放过湘云鲫、湘云鲤
啥的结果没几就光光为此父专门找算了一卦说是「南鱼北」
「不可来否则会伤及家庭」半仙这类话我自然不信不过有一点他还真
说对了——高考前那段时间家里确实氛怪异很明显父吵过几架但我一出
现所有都又神如常问奶奶她说孩管逑多私里又给我科普「打是
骂是哪有不吵架」
奶奶这八卦得有点过分但我忙着冲也无意究世界杯结束后的某个
午我拎着一书包的杂七杂八了门发现独自坐在客厅里
记得那她梳了个麻辫老长在木椅靠背戳出一只尾巴夕红彤
彤的打窗户灌来像泼了一碗我汗淋漓了声她没应我又
了一声她才侧过脸来却很俯到了桌面当时我急也没多想打厕
所出来还着我顿时一个灵步走过去轻拍了她的肩膀
嗯了一声我问咋了她还是「嗯」我只好在对面坐犹豫片刻后攥住了
她的一只手
指针滴滴答答也不知过了多久抬起来冲我笑了笑她两眼滴
般通红我不由一凛很扶住额说别看害红眼我说咋了嘛她
说没事就是太累我有些急吼着问到底咋了板起脸拍了拍桌子说
真轴你都说了没事看你书去我不依不饶于是说高考结束后告诉我
很奇怪当她以某种语说话时所有只能服从
然而高考后的狂喜和焦灼把一切都冲到了脑后直到成绩来的那晚我
才想起这茬
当时一家烧烤回来父在前我和在后得有点夸张我目
所能及的所有都光着脊梁连都把长摆挽到了一侧满街响彻着
生命之杯尽管那年所有足球都飞火流星像就要流汗一样自然我问
那咋回事她问我哪我说那她笑笑：「就普通流感早好了」
就是这样关系这种事我概永远不懂但说不好为什么我时常会想起
那个夏轻盈的笑它就如同平河堤悄然过的一缕风若有若无却
又利刃剔骨般沁凉忘谁说的了神秘的笑更神秘这多半是话—
—任何试图总结生哲理的行为必将沦为放但用在其时的多少还是
适宜的所以引箴言讲警句也要具问题具分析比如陈瑶就是但
她就算笑起来也凶巴巴的毫无神秘感可言舅则是另一种况她的笑总
让感觉很暖和正如此刻她沿着蜿蜒路向我们走来老远就笑靥如当
然即便烈当我也并未因此流更多的汗
舅停来冲我们招招手又向前走了两步我以为她会再走两步然
而没有——她停稳当了喊：「来了回来！」
不等我靠近舅就直眨眼：「林林真高哇」挽我胳膊时她还在说：
「光瞅着高没想到都这么高啦」打高中起她见我的三句便离不开高
我笑着问舅刚去哪了她横我一眼甩了甩长马尾：「忙呗以为
跟你一样有闲工瞎逛？」姥爷咳嗽了一声她立马伸了伸一时间把我挽
得更了
舅还在二中教书或许住的远了这两年很少到家里来当然印象而
已除了寒暑假我也没在平海呆过几此曾声称考重点就送我什么什么礼
物结果高考后那个暑假我数次杀到礼庄她都不在家直到临开学她才托姥
爷给我捎来一把红棉民谣琴倒是不错至今尚在服役期也多亏了这把琴我
才得以在机电系的电音论坛遇到了陈瑶
确实来了隔着马路这些我几乎从未见过的戚们已在门三五扎堆
孩们穿梭其间像是游荡在珊瑚礁中的鱼虾不时有往路中央扔几
个炮仗得三两路行匆匆我真想冲过去一脚踢他姥爷自然落在了
群里舅则一扎了厨房
我站在正门陡然生出一种厌恶这种场合我永远喜欢不来
院子里更糟桌椅板凳杂七杂八还哪哪都是刚想寻思个去有
就蹦来猛拍了我两：「跟你姥爷跑哪去了？！这客都来了不见寿星
急个！」她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一蓬松的波波在光一样红当
然与述极具冲击的形象一起砸过来的便是熏的香
除了傻笑我无话可说
「看看看看」张凤棠摊摊手扭哈哈笑：「家一点都不急真是
要把们急了！」满堂哄笑中她又在我捶了两里也没消停：
「恨个！恨个！」
我想任何一个正常在这种况也不敢说他脸皮厚正我是想的心
都有了
好在这时打楼来手里掂着俩板凳：「你爸？没回来？」
「回来了」我这才想起父脑袋在院子里转一圈又转奔出门外
他确实回来了——正沿着径朝这边缓缓踱来或许当过兵又或许教过几
年育父的杆总是得笔直远远地有点像发了福的许文强
帮忙摆好桌椅板凳我就没地方去了厨房溜一圈被舅了一猪
肠我只能仓皇而逃客厅里也是满为患闲得蛋疼的老老少少们在欣赏一部
狗国产动画片陆宏也在其中
这货并不高但说不为什么我老觉得他窜得有点之所以能在一屋子
的屌中迅速把他揪出来倒不是那声怯生生的「哥」而是他已经升级为一个
年轻版的陆永平了那鼻子那眼那连他发型都一模一样周遭雾腾
腾动画片则声这种不对称感令我没由来地一阵沮丧
在沙发旁呆立片刻后我发现隔壁卧室有声响就走了过去敲门没应
我只好擅自支了条缝萌萌在写作业她笑嘻嘻地朝我招了招手
几个月不见这丫都有点出落成姑的意思了——才十二岁不到电
视开着正是育频道可惜在转播什么拉赛我咧咧地在躺问
她几年级了没办法见孩我永远这么问她不高兴：「都问过几百遍了
还问烦不烦？」
要不是这话我会例行询问「在哪学」「班主任是谁」然后怂恿她到
学校问问老师认不认识我
可惜现在这套玩不去了多么遗憾于是我说：「那你问我吧」
她倒一点都不客又是「」又是「朋友」地招呼过来吓得我差点
蹦起来这让萌萌乐开了她说：「你要是老实回答我就告你个秘密」
我瞪她她爬过来捏我脸补充道：「只有我知道不许告别」
不懂为什么我竹筒倒豆啥都给她说了——当然只限我回答得来的
有几个问题实在太过哲学恐怕得请维特斯坦过来一趟
萌萌也算满意拉完完吊她让我把耳朵凑过去于是我就把耳朵凑过
去
这时理所当然门开了——就跟电影里演的一样张凤棠探个来：
「我说咋听见里面有是林林」
我只能撤回耳朵嗯了一声
「哟说啥悄悄话你们俩？」她关门不不慢地踱了过来
萌萌立马红了脸麻利地收拾好作业了声姑就跑了出去从到尾她
垂着脑袋看都没看我一眼
「去哪你不写作业了？」张凤棠在坐长：「办个事
——你看看容易不？」我只好继续「嗯」她则扫一眼电视撇过脸来：
「这演的啥？」
「赛车」我垫个抱枕坐了起来
「啧啧老外就是样多」张凤棠翘起二郎鞋跟噔的一声响黑丝很
亮在光就更亮了
我想告诉她这是在中国青海但并没有说出因为后者已经从豹纹手袋里
掏出了照妖镜我拿余光瞥了眼她倒冲我笑了笑：「真？」
如她所说确实很我只好「嗯」不料张凤棠突然凑过来压低声音—
—甚至在我来了一肘子：「哎听你说你给朋友带回来了？」
她猩红令我浑发于是我苦地摇了摇
「真没有？」
「没有」
「那啥时候带回来？也让俺们给你把把关」
我腾地从蹦了来
「咋了？」
「我？」我汗涔涔地撩起一侧窗帘往外瞄了瞄
「你手巧帮厨呗」
我又坐回
「我早说了到酒店办多省事又不缺那几个钱图个啥这是？」
好半晌没说话只有客厅传来的蠢笑、发动机的轰鸣和四飞溅的泥浆
「我啥时候能回来？」我终于找了个话
「了这不正忙着转业唉糟心事说起来都疼」张凤棠把化
妆盒收手袋扭脸一笑：「还指望你能帮忙」
「？我也去唱戏？」其实转业的事我知道奶奶说张凤棠跑过家里几次
托她找牛秀琴帮忙「又不是局长你说你老一个坐办室的能帮啥忙？」
她老家这样给我说
「呸」张凤棠给我一巴掌：「就不会说点好话？我这认识的多
能办事」
我不知该说什么好
「就看给不给办喽」她瞅我一眼长叹仰躺了去
光太过浓烈我只好起拉了窗帘之后坐到犹豫半晌我也依
葫芦画瓢地叹了我觉得总得发出点什么声音
然后门就开了一个鸭嗓道：「」
张凤棠不吭声
「」
「！」
「心疯了一直！」张凤棠一坐起来扯着嗓子：「咋了？」
陆宏没了音
「来来来跟你哥看会电视」
只有门吱咛吱咛响
「听话点」张凤棠冲我笑笑「来来来」
陆宏总算挪了来他穿着一中的夏校服前像糊了两坨屎虽然我国
校服普遍难看但这么多年来我还真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的于是我赶给他让
了个位我表弟却无动于衷他站在的边宛若一棵被扭弯的葱一
时间我都有点心疼甚至不忍拿招呼孩的三板斧去犒劳他了
「现在的一中比你们那会抓得还就五一放了一假昨个在辅导班一
坐就是一今个还是请假待会完饭还得往学校赶！」
这顿饭还真不少七姑八姥爷姥姥的同事、学生再加本家
朋楼楼拢共了十来桌和舅负责菜最后连张凤棠和我也给
扯了去好在不比婚宴流程要短得多不到一个时菜品基本完
从厨房杂七杂八地给我掇了一碗菜杵门还没两舅让我往父那桌送
几瓣蒜
我说：「这会谁蒜？」
他说：「张岭平常丁点不沾流宴却少不了南边都这样
巴规矩」
我问谁让送的
他乐得合不拢：「你爸打电话让送看你爸厉害不厉害？去去去赶的」
刚放碗就掀开了门帘她眉锁：「看着点别让你爸喝多了」
[ 本章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