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富池口

       奔行了半午巳初时分扬子江畔的富池终于出现在张三眼前
　　滚滚江流呈现出碧阴阴的看起来厚而不腻当光穿过浮云直泻江面时顿时波光辉煌霍然袒露出银的膛而江两岸稀疏的绿杂树则象卷发般茂密地垂拂在面
　　张三放缓脚步漫不经心地观赏岸边风光倏地眼光一跳落在岸边一株孤树的一个
　　那是个穷汉穿的是件已洗得发白的黑布服面虽然补丁压补丁却还盖不住两个新裂开的子脚穿着双破烂的草鞋斜靠岩石躺着一只脚跷在另一条的膝盖露出脚底两个际扎着条草绳草绳却又斜斜着柄早已生了锈的铁剑
　　他边一缸酒一包最便宜的炒蚕豆一副酩酊醉的神态可他还在捧着缸子猛灌不时往里一粒蚕豆嚼得嘎崩直响其令忍俊不的是他还在揎拳掳袖呼幺喝六象在和清风光划拳行令忙得不可开
　　张三不莞尔：“这想必已穷得一文不名为了喝酒卖光了所有能卖的东西如果能将他自己也卖了换酒喝他肯定也会毫不犹豫的”
　　可她却忽然感到一种异样那个汉瘦骨嶙嶙脸颧骨棱棱两条发墨般的浓眉满面青渗渗的胡渣子在光分外眼骤眼瞧去看不出他有多年纪但他懒洋洋的八尺长躯魁伟影就象是条懒贪杯的猛虎竟似有一种说不出的摄之使自己在他面前没来由地自觉有些渺怪！
　　张三的注意一时全被那个汉所吸引竟忽略了背后的悄然变化
　　原来她背后忽然出现了一个又瘦又长的绿汉子脸只有皮包骨一双眼睛又细又却迸出蛇一般的光芒他行速甚赫然正是“十二星宿”中的碧蛇神君亦称食鹿君
　　倏地他形兔起鹘落一跃而过轻轻拦在张三面前
　　张三惊觉急喝问：“你是何意何为？”
　　说着已把际鞭扯在手中
　　食鹿君先毕恭毕敬施一礼跟着双膝跪了去低声说道：“奉命来迎接！”
　　张三不由得一愣：什么？概是认错了吧！她正要开忽觉膝的“阴陵泉”一麻接着跪着的汉子连连出手竟自她“宗鼻”、“梁邱”、“伏兔”、“髀灵”等道一路点了去
　　说以张三的手加之心存提防决不致轻易当但食鹿君屈膝一跪早把她心神搅了况且食鹿君出手无形手法也着实太以致张三尽管机灵还是着了道一瞬间全瘫倒在地
　　食鹿君跳起来哈哈笑“想不到这功被我得了！嘿嘿还抓了个得出的美！”
　　他裂开两片淌着涎的厚露出两排焦黄的牙齿出臭烘烘的胃伸出的手几乎已触及张三那丰满而富有弹的躯
　　蓦地仿佛有一阵雨点落在张三把她被点的道尽数解开张三喜出望外一个“鲤鱼打”跳起手中鞭如蛟龙出顿时把食鹿君打了个手忙脚她心里明白定是有高在暗中帮忙难道是那个在岸边独自喝酒嚼蚕豆划拳打瞌的穷汉加醉汉？她仔细看看地果然有几粒蚕豆
　　一喜之张三不觉对那穷汉生出几分好感一双美目又朝那汉子瞄了一眼但那汉子仿佛浑然不觉扬手又把一粒蚕豆弹里
　　就在这时后面尘起白山君和踏雪君带着各自的手沿路追了来张三见势不妙正想赶开溜却闻前面山坡那边骤然马蹄声响出现一马一字排开拦住去路领的一个是白发苍苍耳朵又尖又几乎跟兔子耳朵一模一样的“捣君”；一个是高魁伟满脸横一部兜腮胡子壮得象条牛似的“运粮君”；一个是一白弯驼背两只眼一山羊胡子的“叱石君”；还有个是肥耳塌鼻厚呲牙裂两只眼睛象两条缝的猪“黑面君”他们后各跟着四个兔、四个牛形、四个羊须、四个猪形真不知道“十二星宿”从什么地方找来这么多的怪！
　　几伙从四面八方势汹汹地围了来张三走不能退不得陷背敌的困境
　　就在这时一个兔后脑勺突然开了个一个羊须脊梁骨开了朵一个牛形蛋炸开一个马面子骨折断他们倒在地惨嚎声不堪耳
　　叱石君忽闻脑后风声子一闪手爪一抓早抓住一样暗器却得掌心发麻！定睛看时原来是粒蚕豆他目光如电四一扫盯住了旁边坡石那个乞丐般的醉汉此时那醉汉正一边捧着缸子喝酒一边嚼着蚕豆
　　“一定是这醉汉捣鬼！”
　　叱石君带着剩的三个羊须向醉汉扑去
　　那醉汉拈起最后一粒蚕豆在手心里掂掂醉醺醺地自言自语：“就剩你了他们还要来抢罢了罢了抢他们不赢送给他们去吧！”
　　他看也不看就将蚕豆朝着叱石君一弹
　　叱石君忙不迭一闪跟在后面的一个羊须却倒了霉只发出半声呻便仰面倒了去那粒蚕豆竟镶了他的喉管里面！
　　醉汉又捧起缸子喝了个底朝扫兴地自语：“黄汤也没了真他的糟透了！”
　　他抓起那柄锈迹斑斑的铁剑打着酒嗝道：“这柄剑就当给你们随便拿几文钱给我去买酒喝我贱卖你们贱买了吧！”
　　说着将锈剑朝一个冲得最近的羊须轻轻一递
　　那明明离锈剑还有两尺之余却忽然连半声呻也没发出便如同被定法定住了一样僵立在原地恰好挡住了叱石君的路
　　叱石君怒叱一声扬掌要拍——被定住的羊须已自梆梆栽倒去脑袋和分了家且脖子断裂竟是齐崭崭的分开后尸才出柱！
　　叱石君吓得面无山羊般的两颗眼珠子睁得溜圆一把山羊胡子随着脸肌搐着他强自镇定颤声问道：“你你是什么？”
　　醉汉懒洋洋地回答：“我是什么无关要可我瞧着你那山羊胡子就倒胃你还是把它剃掉吧喏借把剃刀给你”
　　他将那柄锈剑漫不经心地向叱石君一指但觉寒光袭面耀眼目叱石君忙挥手去遮挡时已是纷纷扬扬发飘飞再脸别说是眉、胡子就连窝草般的发也一不剩被刮得光整个脑袋光溜溜的简直就是个倒装的葫芦
　　叱石君心胆俱裂立脚不稳跌坐在地顺着斜坡连滚带爬地窜回己方阵中里还颤抖地喊着：“你、你是燕南”
　　盖世侠燕南？张三惊异非常她万万没想到这个醉汉就是自己冒着生命危险要寻找的！
　　战场静默了一会骤然杀声又起“十二星宿”仗着多势众再次冲杀来意把盖世侠燕南和张三一起除掉
　　燕南叹了双脚立着未动只是将那柄锈剑扬了扬说道：“各位还是趁早别玩了吧惹得我这位朋友生起来家会玩得不开心的！”
　　这么柄废铁也似的锈剑他居然当作朋友真让笑掉牙！
　　嗤笑声中蓦然发出一声惊动地的怒喝宛如晴霹雳震得对手心皆落燕南手中锈剑凄厉嘶鸣紫电狂飙金蛇窜如同一团雪撕不开打不破踢不烂严严实实包裹住自己
　　这团雪在敌阵中横冲直撞碰着者磕着者伤竟似砍瓜切菜一般漫雨围绕着这团雪飘洒；一片呻围绕着这团雪回荡几个蛇睛消竭直如几条蛇；三个虎子肝脑涂地尸骸枕藉；食鹿君到底技高一筹只是平添了一脸纹那还是燕南的锈剑稍稍留；白山君竟然少了一片；踏雪君则更惨了鼻子和两只耳朵脸连同巴在内露出四个窟窿
　　这伙杀如草芥的恶徒此刻也被惊得目瞪呆不知道是谁先一声“逃”他们如同刑接到了赦令积尸盈的徒众一齐落荒而逃霎时间跑了个净净
　　张三收拾起鞭走到燕南面前盈盈行了个万福说道：“感谢燕侠相救！子找你多了”
　　燕南回了一礼问道：“姑来自何？找我有什么事？”
　　张三一张顿似河决堤滔滔不绝将自己的姓名门派、来此的前因后果一泄而尽
　　燕南疾恶如仇使然不等张三说完早已义愤填膺转念一想却又极控制着不动声：“姑就如此肯定燕某定会去管这档子闲事么？”
　　张三神一懔：“武林敌共愤倘若燕南置之不理那还算得是盖世侠吗？”
　　燕南心一哈哈笑道：“姑说得好！实不相瞒泉山庄之事我早有耳闻正想前去看看滞留在此只是为了等几个兄弟走我们先去找地方填填肚子饱了才有赶路”
　　幕又开始降临了在路边的酒馆里喝着碗酒着块实在使燕南已极
　　同样在碗喝酒的张三更显得概横溢胆量过浑的动作玲珑活泼闪耀出一种的光彩酒兴使她的脸红扑扑的鲜艳得象一朵玫瑰蕊她的眼睛含着复杂的内涵久久停留在燕南的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会过甚至没有想到过“”的她只过一那就是她的生父对其他任何她都不屑于多看一眼可今是怎么啦？她嗅着燕南的汗竟觉得有些飘飘然她直觉得自己想看他看他愿意就这么一直看去
　　燕南被她两道灼的目光着感到很不自在突然问道：“姑想是有什么话要对燕某说吧？”
　　张三的脸一红幸好她的脸蛋本来就因为喝酒而发红加的遮掩别难以察觉她顺着话信说道：“素闻燕侠的剑乃第一神剑今已经目睹果然名不虚传还听说燕侠有几位结义兄弟各自均有一绝不知是否有机会一睹为？”
　　燕南心无杂念又带了些酒意似笑非笑道：“我可不敢让那些兄弟被你瞧见”
　　顿了顿他接着说：“若是让姑这样往里盯着看他们哪里得了！喏郎江枫是第一美子他倒是被孩看惯了的想来尚无碍
　　但碰南侠路仲远那就麻烦了他是第一刚强汉若被姑这样盯着看他必定会以为姑了他活也要你做他的老那时如何收场？
　　“张三又羞又恼真恨不得燕南几个耳光可转念想到此心如清坦荡无遗而且虽说是在开玩笑话语中却无丝毫歹意于是一腔怒火全化作无名的怨艾红张了几张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过了一会张三起到屋外去解燕南刚喝了几酒猛地听见外面响起一声惊他“嗖”地一纵子跳出屋外目光四一扫却没有发现张三的踪迹
　　燕南急往边一株树蹂而立于树梢举目展望：远的月光有一团黑影在闪动那是一个肩扛着张三步飞窜显然张三又遭劫持燕南一声清啸如鹏展翅疾向黑影去！
　　黑沉沉的燕南施展绝顶轻功在岩石树林间飞行他已经不是凭视觉而是凭他的听觉在追赶从四周的一片静寂中他听见了逃窜者那几乎脚不沾地的猫一般脚步声还听见了张三那无的呼吸声他急运轻功十多个起落在一座树林的空隙里飞行终于追了劫持者
　　他看见那全黑袍戴着面罩只露出两只眼睛如同鬼火灼灼
　　那正是无龙魔他带着张三施展轻功绝技纵步如飞正纵高窜低间忽闻后有利箭般撕裂空的声响他于飞行中蓦然回不一惊：燕南居然象尾巴一样追在后！
　　无龙魔突然发出龙般的长啸——这是讯号！
　　蓦地燕南感觉成千万个黑点朝他窜来他来不及多想伸铁掌迎着暗器疾速抓去他这两只铁掌可以将鹅卵石捏成粉末可是他此刻手里攥住的暗器却绵绵、团团的不待他使劲已迸出腥臭的发出奇异的声
　　就着月光细看他不由得一抖浑冒皮疙瘩他抓住的哪里是什么暗器竟是两只被捏得稀烂的老鼠！
　　世界任何东西都不会使他害怕可惟独对老鼠他有三分畏惧或者说有三分客因为他的生肖属鼠换言之只有两种生物令他那就是和老鼠可现在他偏偏已于老鼠的包围中
　　他边的每一颗树他脚的每一寸土地都有无数个正在窜动的老鼠它们仿佛都不怕前钻后涌重重迭迭围着燕南团团转只要他敢朝前走一步它们将不顾一切狂冲猛咬把燕南得点滴不剩
　　黑暗中传来一阵狂笑声：“燕南你的生命已在我掌之中举手投降否则哈”
　　笑声发自前面的一株参古木显然这成千万只猫的老鼠军是那指挥的
　　魏无牙？燕南冷冷一笑再不吭声
　　不知什么时候最后一丝风也悄悄停息除了鼠群发出的奇异声音山林里一片沉寂然而寂静中却又有一种特别的声音越来越响乃至盖过了鼠群的怪异声音它发自燕南名满江湖的侠遍奔涌真鼓荡内所至竟带起一旋风呼呼有声直如狂飙骤起
　　魏无牙感到了燕南如排山倒海般狂涌而来的强劲罡忙不迭向鼠群发出了催军奋的攻击令霎时间树的老鼠如银河倒泄猛扑向燕南地的老鼠如突生双翼飞罩向燕南一串串一层层不过它们都成了老鼠燕南象一盆火老鼠们则是扑火的飞蛾碰他那威无比的护罡有多少老鼠都只能是定了的顿时老鼠军一败涂地四散奔逃
　　燕南如弹丸纵向树冠疾拿魏无牙可是魏无牙已没命地朝着与无龙魔相的方向消失在黑暗中燕南竖起双耳谛听他听到了魏无牙已逃至何但却不能去追杀因为他还听到了无龙魔的狞笑他必须救张三
　　沉沉凄凄云雾在山林的一空地无龙魔放了张三他拧了拧她的脸蛋笑着说道：“你这钓饵终替我引来一条鱼只可惜还未享用你便要为你送终真舍不得！”
　　说毕他已举起一只夺命掌眼看就要劈蓦听空中一声喝：“贼子休要逞凶燕南来也！”
　　象一道黑的闪电燕南穿云破雾飞掠而至手中锈剑直无龙魔咽喉得他闪后跃
　　无龙魔心好不恼怒他本想杀了张三嫁祸于以此怒燕南他好坐山观虎斗尽收渔之利可没想到燕南这么便突破了魏无牙的阻截使自己功亏一篑他恶横生“呛啷”一声拔出了那战无不胜的独门兵刃金龙鞭月光乃如金龙张牙舞爪振鬣嘶鸣
　　“九现神龙鬼见愁！”
　　燕南微一惊他早闻这是一件无敌的宝贝想不到竟在敌手里若再让对方先发制自己也难胜券
　　说时迟那时燕南锈剑铮铮随旋转竟是极刚极猛的两招并施：繁星拱月连同流云贯只见一剑化十十剑化百一片寒光似有千把利剑同时向对手接着双掌化剑掌剑合壁是为剑锋；子飞腾随尖行是为剑；两贯动止随心是为剑柄正所谓：一剑化百剑是剑客至高无之剑术以化剑乃剑客无以复加之境地此两招绝不含丝毫侥幸只有两种结局若非你我伤定是同归于尽！
　　无龙魔眼见燕南竟不惜与自己同归于尽吓得心胆俱裂形一飘闪向一块巨岩石之后
　　一声轰鸣锈剑巨岩石那岩石竟从至一分为二燕南以化剑跟着击到又是一声震价响那巨岩石炸得粉碎旋即整片山林都归于沉寂无龙魔逃之夭夭了燕南正想去追忽然听见了张三在附近发出的苦钻心的呻他一阵风般赶返回意识到还未给她解开被封的道
　　果然在刚刚经过一场残酷拼杀的地方还躺着无龙魔未及带走的张三
　　她那美丽得令不可思议的面因苦而扭曲而汗淋漓一“嗦嗦”直响的青藤又长又缠着她的而青藤的一似乎已经伤了她衫面的肌肤
　　这是什么暗器？燕南不敢迟疑锈剑疾挥电光骤闪那青藤已被斩为几截他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青藤暗器原来是一条三角脑袋的毒蛇俗名五步倒凡被它咬伤者五步之内必毙
　　燕南一时急形一锉半蹲半跪一把抓住张三修长的只听裂帛声响早撕开她的亵
　　肌肤！的肌肤白如雪柔若凝脂不过在这白雪凝脂的部有一块已变得青紫乌黑恰好贴着芳草凄凄的丛林边缘
　　这是燕南第一次见到的胴心脏刹那间仿佛停止了跳动他镇定了一会俯去用巴对准她部的蛇伤使劲吸他感触到肌肤的柔温腻鼻尖甚至碰触到张三细柔的阴但他不为所动只是吸出伤的毒并不吐掉却吞肚内他的动作乃至眼光中没有丝毫的邪念
　　张三感地看着燕南虽然相识只有短短的几个时辰她却认定她找到了一生的幸福所在今后无论走到哪里她再也不会忘记这个令她牵肠挂肚的！
　　燕南突然站起跑了开去稍顷便又提着几株不知名的草返回来他将草里嚼碎吐出敷在张三的伤复又立起双手张开在伤方缓缓移动将通的沸腾流从掌心迸出源源不绝倾泄伤他在给张三治伤救命的同时也轻轻解开了她被封的道
　　片刻后张三感觉全脉相融而畅无比试着抬抬双臂只觉运劲之际肺腑间有说不出的用更强烈的柔在她心荡意绵绵向他一笑
　　“看起来你还需要休息几走我们到安庆城里找个客栈先安顿来等你伤好了再商量报仇计吧！”
　　燕南背起张三向山林外走去